Amo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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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想起他一開始遇見閔玧其的那天，至今竟也過了十年。
鄭號錫是個浪漫的人，比起慢慢培養的感情，他更相信一見鐘情，因為他親身體會過。
就從遇見閔玧其那一刻開始。
他不知道怎麼追求一個人，也害怕閔玧其討厭他這樣的人，所以每一次都只是像朋友一般地關心，偶爾會約他出去吃飯，偶爾在他通宵工作時送一點暖胃的食物，除此之外便不敢做得更多。
他不是不知道閔玧其的人際關係，很混亂，很瘋狂，但他不覺得骯髒。
那不是骯髒、墮落，他知道，那只是他太迷惘，像個迷路的孩子一樣的行為。
他只是，缺乏一個真正的笑容吧？
所以每一次見到閔玧其，他會揚起最真切的笑容看著他，用那樣的方式告訴他，你不孤單。
—至少我會愛你。
玧其哥、玧其哥—
他們沒有太天轟地動的告白，沒有太浪漫的情節，甚至一切細節都省略，只是幾個應答就在一起了九年。
那也沒什麼關係。光是和閔玧其牽著手，那就足夠浪漫。
鄭號錫從一個有些傻氣的少年長成了獨立成熟的青年，他的玧其哥也是，變成一個唯美哀愁的青年。那憂鬱氣質是天生的，鄭號錫反而有時候覺得那樣的玧其哥也很美。
他們搬了幾次家，換過好幾張沙發，客廳總是在粉刷，貓也愈養愈多，床終於換個軟一點的，唯有老式唱片機始終擺在客廳一角沒有變過。
他們也變了許多，唯一沒變過的是緊牽著的手。
—只是十年、如果知道的話，每一天的每一次擁抱，都會延長更久更久。
鄭號錫想起那天和黑髮青年吵架後沒有回家，那晚的手機鈴聲沒停過，他聽著閔玧其的歌哭了一整晚，隔天還是回家了。
如果知道的話，他不會捨得和他鬧，他會好好的擁抱。
第一次發病時候是在家裡。
鄭號錫在浴室裡刷牙，突然直接昏倒，發出一聲巨響。閔玧其衝進去時，他的額頭正淌著血。
醫生說那是不知名的病，不知道會有什麼症狀，不知道會怎麼發病，不知道有什麼藥可以醫。
他還記得閔玧其那天在診療室裡崩潰了。
他第一次看見那麼瘋狂的玧其哥，把所有搆得到的東西都往牆上砸，不停的吼著、哭著，最後是他抱著閔玧其才讓他停止下來。
啊，那些東西都是醫生的欸......當下他只想得到這個。
他覺得很害怕。他當然要覺得很害怕，因為那種不知道有沒有明天的人生，正是自己的真實人生。
可是他的玧其哥表現的比他害怕，所以他又不那麼害怕了。
他怕的不只是自己，還有瀕臨崩潰的摯愛。
以後......如果那以後，沒有自己的日子，閔玧其該怎麼辦？
現在他還是好好的，沒有什麼，只是比平常更容易覺得疲憊，睡眠的時間也變長了。
閔玧其辭了工作專心照顧他，他常常一言不發的只是盯著鄭號錫看，看看他的頭髮，看看他的眼，看看他的嘴唇，看看他的線條，有時候他覺得那好像一場夢，一個月前在醫院裡的那次診斷，好像不是真實的，那都只是幻想。
他的號錫明明好好的在他眼前。
他把青年抱在懷裡，任由他闔眼睡去。
就算是看著他的睡顏也不會感到厭倦。
他把臉貼著號錫的臉，感受那微涼的體溫。
玧其哥，我們出去玩吧，天氣很好，去公園散步好嗎？
玧其哥，晚餐要你負責喔，就算燒焦也無所謂啦。
玧其哥，你講話慢一點啦，我聽不清楚。
玧其哥，我們去看海好不好？現在的海一定很藍對吧？
玧其哥、玧其哥——
閔玧其抱著陷入昏睡的青年穿過走廊，正好遇見出門的鄰居，他們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他還好嗎？」鄰居看著閔玧其懷裡的男子，開口關心。
閔玧其微笑的搖搖頭，隨著時間的洗練他也學會了柔軟。「謝謝你。」
「需要幫忙的話儘管開口。」鄰居點點頭後離開。
「—我們很好，謝謝。」閔玧其等到他走後，才低聲的開口。
他只是有點愛睡覺而已。
輕輕的把鄭號錫放在床上，他又眷戀的看了幾眼才準備去做晚餐。
這幾個月以來他的廚藝進步了很多，從慘不忍睹到可以擺盤，那也算是好好的練習了。
他一邊漫無目的的想著明天是不是要帶號錫回診，一邊俐落的處理了牛肉。
號錫喜歡吃牛，所以冰箱裡總是有各種他愛吃的。為了號錫他研究了很多很多食譜。
本來還覺得自己跟廚房永遠也沒關係呢。
他淡淡地笑了。
食物都準備好後，他走到臥室打算把鄭號錫喚醒，卻發現他在一片黑暗之中啜泣，閔玧其嚇了一跳，趕緊走到床邊。
床單上有一灘深黃，發出陣陣騷味，他只看了一眼就把青年抱在懷裡。
「嗚嗚......嗚......對不起......」青年把臉埋在掌心裡，模糊不清的道著歉。
「沒關係的，沒關係，沒事沒事。」閔玧其小心翼翼的拉開青年的手，替他擦乾眼淚。
鄭號錫覺得很無力。
再慢慢的，過不久，他大概連自理也無法了吧。
他不斷的，好像變成了閔玧其的負擔，雖然閔玧其什麼也沒有表現出來。
每一次失禁、嘔吐、昏厥，閔玧其都會好好的把他抱在懷裡，一點不耐也沒有。
但是他好討厭這樣的自己，失去了身為人的尊嚴。
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值得被愛。
不然乾脆就這樣死掉算了。
「玧其哥，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麼？」
「我走了以後要好好活著喔，不要難過。」
「我做不到。」
「為什麼？拜託你答應我嘛，拜託啦—」
「嘿，我想傷心難過是我的權利吧，至少這一點權利我想要好好保留著。」
「......那你答應我，不要難過太久。」
「嗯。」
某個充滿陽光的午後，他們把頭互靠著，談笑風生。
鄭號錫看不到，閔玧其的眼淚停不下來。
那一天他準備好了一切，趁閔玧其外出採買的時候打開了窗戶。
那窗戶有點高，他已經沒有太多力氣把腿跨上窗緣，即使如此他還是用力的想要攀上去。
他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也不知道對閔玧其好不好，那一刻他什麼也沒想。
他只想要趕快離開，不要再變成閔玧其的負擔。
閔玧其回到家的時候發現鄭號錫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他馬上把手上東西丟下衝過去。
他把頭貼在他的胸口，確認還有呼吸心跳，他馬上把青年抱進臥房裡，注射點滴。
顫抖的手一絲不亂的整理好一切，關起那該死的窗戶。
青年醒轉時，發現自己躺在床上，他懊惱的嘆了一口氣。
「很失望？」閔玧其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他閉上眼不說話，隨即感覺到下顎被人緊緊捏著。
「為什麼要這麼做？你以為這樣我會比較好過？」
閔玧其幾近崩潰邊緣，他沒有辦法想像有一天回家只剩下一座空輪椅和打開的窗戶是什麼景象。
他不解為什麼鄭號錫有勇氣這麼對待他。
他以為他表現出來的耐心足夠消弭青年的歉意。
他顫抖的，憤怒的，恐懼的緊抓著青年。
鄭號錫哭了。
「對不起，我很自私。」他哭著說。
「我不要這樣活著，我不要你看到這樣的我。」
他想要閔玧其的記憶裡只有他們美好的回憶，只有那些他們甜蜜的對望著，什麼也不說的午後；只有那些激情退去後的靜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看護一個廢物。
他只想要記得那些。
他用力哭著，哭得傷心欲絕，閔玧其把他緊緊圈住也不能止住他的淚。
不知道過了多久，青年哭聲漸漸低落，直到緩緩睡去，閔玧其才把他放開。
他很絕望，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無法不正視青年的願望，一直以來都是這樣，但他所想要的過於荒唐，他甚至想都不敢想。
為什麼人生要這麼多痛苦。
好像悲傷永遠也不夠似的。
緊緊抱著鄭號錫，聽著他極緩的心跳入睡。
就這樣就好。
「玧其哥—」青年睜著混濁的雙眼，無神的穿透過閔玧其的臉，他仍然甜美的呼喚著。
像往常一樣。
閔玧其笑著親親他的臉頰、額角、鼻頭，直至雙唇。
這副身體還是像他所熟悉的那樣，美麗，易碎。
鄭號錫身上還有他熟悉的氣味，像嬰兒般的稚嫩氣息，就算被藥物腐敗，也無法掩蓋過那個味道，他深吸一口青年頸後的味道。
慢慢的親吻，從下巴到肋骨，再到平坦的腹部，他一遍一遍來回探索，好像怎麼樣也不夠似的。
青年隱忍的咬緊下唇，閔玧其伸出一根指頭撬開他的嘴，在他的口腔裡撫弄著。
「別忍。」
他著迷的看著鄭號錫舔舐他手指的模樣，他要用力記著這每一刻。
現在的每一秒都彌足珍貴，他一點點都不想落下。
直到手上的液體夠多後，他把手緩緩向下探去，碰到青年敏感的柔軟皺褶。
他敏感的縮了一下，閔玧其慢慢的按摩著，讓他放鬆後才探入一根指頭。
鄭號錫難耐的呻吟著，不知道是痛苦還是舒服，他的腰微微扭動著，不斷刺激到閔玧其的感官，他撫弄自己的脹大，塗上潤滑劑，也在鄭號錫的穴口塗了一點。
進入的時候鄭號錫幾乎忍不住要高潮了，他把閔玧其的背抓了幾條紅痕，硬是忍住了，閔玧其愛憐的吻著他的唇，慢慢的動著腰。
他可以感受到鄭號錫的一切，他的心，他的哀傷，他的恨，他的愛，他所有的毫無保留。
閔玧其感受著那全部，感到心痛又滿足。
青年睜開眼，看著上方的閔玧其，儘管那裡是一片黑暗，他仍準確的撫上他的臉，手指摸到一點液體。
「玧其哥，不要哭。」
青年喘息著，露出了絕美的微笑，閔玧其哽咽的搖搖頭。
「我沒哭。」
鄭號錫笑出了聲，隨後就被一陣大力的碰撞頂的發不出聲音。
閔玧其也笑了。
他們都知道那終點會是什麼。
現在能夠留住多少快樂，就盡量吧。
完事後青年如往常的感到困倦，只是他硬撐著，等到閔玧其替他清理完後到他身邊抱著他。
「玧其哥。」
「嗯？」
「謝謝你。」
「笨蛋嗎。」
「我愛你。」
「我也愛你。」
「晚安。」
「晚安。」
青年沉沉睡去。
閔玧其看著他，看了很久很久。
他把青年的姿勢改成趴臥著，面朝枕頭。
他也睡著了。
他至今仍然不明白自己是為什麼願意放手了。
可能是因為，鄭號錫執意要離開，他決定的事，閔玧其也無法改變，所以他任由青年，就當作是最後的任性。
號錫悄悄地離開了，平靜的不帶一絲痛苦。
青年離開了這個世界，可是閔玧其的世界只剩下青年。
他在清晨轉醒，抱著鄭號錫微涼的軀體，依約定的沒有難過。
他沒有悲傷，原來至痛是沒有任何感覺的。
最後他看著他們一起住了好久的房子，剛換過的盆栽，新買的飲水機，很久沒用的老式唱片機。
他想了很久，最後還是沒留下什麼。
推開窗戶，他輕鬆的抱著鄭號錫站在窗緣上。
嘿，我們都會飛起來的，對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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